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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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江月请我看《七剑》,感谢江月陪我于古镇的竹林茶楼侃《七剑》,说此文为江月与凡骨合著恐怕不虚,谨以此文留为纪念。最后感谢上帝赐予我生命中美丽的偶遇,阿门!)
《七剑》讲的是故事,故事总是带着伦理问题,就像“样板戏”讲革命伦理;《我的奋斗》讲纳粹伦理;《走向共和》讲民主自由伦理(因为是毒草,所以最近没有讲了)。我们的道德观通常是由一个个寓言、童话建立的。那《七剑》讲的是什么呢?是梁山好汉?女权与性?人权与主权?还是公民应不应习武带刀?或者是另外的问题?这是我们所好奇的。
影片开始,皇帝颁布“禁武令”,全天下百姓不得习武。之后军队依法“平暴”,庄民为生存而反抗。在血腥的杀戮中,引出了绿珠、刘郁芳、武元英三个女人的命运问题。这三个女人的命运问题是我所关心的,我一贯很关心女性的命运。没有女人的世界会崩溃,当然这是站在男权的角度;同样没有女人的《七剑》也会崩溃,这应该是站在徐克的角度。三个女人的命运撑起了徐克的这台戏。
绿珠是最悲惨的,从来都没有拿起剑,最后被两个爱她的男人撕成两半,她死了。武元英是最风光的,主动拿起了剑,她成了七剑之一的女侠,豪情万丈、无比风光,最后随七剑造反去了。刘郁芳不好不坏,是被迫拿起的剑,虽没死却疯了,后被恋人医好疯病,当了一名教师。为什么《七剑》中越早提刀,越自觉提刀的女人命运越好?徐克在宣扬女权,讲述女权伦理?真是这样的吗?
绿珠死于风火连城与楚昭南的决斗,她想分开两个男人,自己却被撕碎了。这两个男人她都爱。否则无法解释她挺身挡刀的行为。可是这两个男人的差别是很大的,风火连城是一个性压迫者,像野兽一样骑在绿珠身上进行性压迫,但绿珠丝毫不以为意,她并不反抗,而是疯狂地啃鸡腿,甚至心安理得地成为风的女人。似乎被压迫是啃鸡腿的代价。绿珠被劫走后风大骂楚昭南是强盗,连女人都抢,却毫不担心绿珠的安危。虽然风也喜欢绿珠,但那仅是一种对奴隶的喜欢。他把绿珠当成了东西,失去绿珠对他来说是一种财产损失。楚昭南与绿珠同族,也当过奴隶,自然有一种阶级感情。他是作为男人去爱作为女人的绿珠,他们是平等的爱。两个男人如此之大的反差怎么会在绿珠的心里是一样的?绿珠难道认为她与男人的关系仅建立于性关系?只以性关系发生与否确定与男人的亲疏远近?所以楚与风没有区别?甚至风骑着她的样子更威猛,更男人?要不她怎么会为风火连城挡刀?那绿珠当自己是什么?泄欲的工具?绿珠岂止不女权?她甚至没有把自己当人看!不过这很符合传统。
那风火连城与楚昭南决斗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楚破坏了宝库,还是因为抢夺绿珠?从风眼中喷出的火可以断定是后者,不然绿珠怎么会挺身挡刀?风代表国家,楚代表被迫害的庄民。国家要求稳定,庄民要求生存。这是政治冲突,怎么被风楚两人弄成了争风吃醋的肉欲冲突?游龙剑楚昭南象征“进攻”。而“进攻”首先遭遇的冲突却是肉欲冲突。难道国家要统治顺民与风火连城要骑绿珠是相同的欲望?庄民要生存与楚昭南要爱情是相同的欲望?或者说政治欲望本身就是一种肉体欲望?国家与庄民的政治冲突本质上就是肉欲冲突?国家的肉欲同庄民的肉欲谁高谁低呢?如果肉欲都是平等的,国家及国家法令的神圣性因何而来呢?或者国家的神圣性根本就是伪命题?
男人最喜欢政治和性,这个恐怕不证自明。既然绿珠自己把自己看成东西、奴隶,那么被争夺的双方误伤也是合理的的。绿珠在男人的冲突中把自己当性奴,在政治集团的冲突中把自己当草民,就像两个抢布娃娃的孩子,绿珠的生命被男人们肉欲的冲突撕碎了。我一点也不同情她,只是模糊觉得绿珠的样子很像杨开慧。我没有影射什么,仅是觉得样子像而矣。《七剑》在讲女权问题?我开始怀疑了。
武元英是三个女人里最风光的。因为她最女权,最早提起了剑?可是那不是违法的吗?习武都不行,何况携带管制刀具?她认为自己可以承担与男人同样的责任,这本身就很女权了,她还和另外的剑侠一起干革命,简直是造反!不!这就是造反!她凭什么造反呢?仅仅凭手中的剑?造反是非法的,但却是正当的,武庄人的生存权是正当的,徐克是这样认为的。而风火连城“平暴”是合法的,却没有正当性。甚至可以说暴乱是风火连城自己搞出来的,他太贪了!按我从小所受的革命教育来看,武元英的行为是正义的革命行为,虽然不合法。可是革命本身也不神圣,他充其量是在主张肉身存在的正当性。因为要活命所以要革命。如果因为神所示的道德理想国而革命,那革命才是神圣的。可是这样革命就缺乏了生存权正当性的支撑,他无法得到广大群众的支持。只有将神的道德理想国作为生存权与革命的中介,革命才能同时具备正当性和神圣性。可是凭什么要神来作中介,收中介费刮一层皮呢?让神滚蛋岂不更省事、省钱?
武庄人习武是用来防马贼。既然打着国家安全、社会稳定的旗号不准武庄人习武,那国家就应该提供更好的治安环境。国家的稳定并不当然地成为限制自卫权的正当理由。只要治安不能得到保障,武庄人就有行使自卫权的权利。别说习武带刀,偑枪开坦克都是正当的。你要缴我的刀,还想要我的命?那国家与马贼还有什么区别?在这种思维之下武元英非法地提起了正当的剑,主张自己的自然权利。以个人主义对抗国家主义。这种对抗成为武元英生命炫丽的来源?感情受伤的武元英一向很勇敢,这种伤害使她变得更为女权。她不像绿珠——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这也许是她活得最炫丽的原因。《七剑》在讲人权与政权的问题?还是女权问题?或者由女权引出人权问题?
风火连城代表国家主义、男权主义,这与武元英恰好相反。这个被徐克描绘成屠夫的人,为何与武元英冲突呢?也是肉欲的冲突?风火连城杀人的根本目的是钱、是利益。这种欲望与武元英生存的欲望冲突,两者都没有神圣性。甚至风所代表的国家利益还有道德劣势。可是风火连城藏宝的地方却颇令人回味——神像里!军队之中为什么要放一尊神像呢?其作用仅仅是存钱罐,或者还是风神圣性的证明?藏在神像里的钱不为手下所知,军队才能保持稳定,风的地位才能保持稳定。神像的坍塌意味着军队的崩溃。神像是干什么的?如果神是收中介费刮皮的,那么神像是来窝脏的?为什么风火连城要用神像把自己的欲望包裹打扮一番下面军士才不会背叛?为什么藏在神像里是最安全的?军士也被神像唬住了,蒙骗了?撕掉神像面具的风火连城将一钱不值?
武与风的冲突是正当性与神圣性的冲突、或者是人权与政权的冲突。但其本质上只是两个集团肉欲的冲突。那风火连城的神圣性是什么?是欲望找不到正当性后的画皮?《七剑》在讲神圣性与正当性,政权与人权的冲突?似乎太牵强!
刘郁芳在我眼里是个典型的大众女性,她命运中等也就不足为奇。她没有绿珠的奴性,也没有武元英的神性,而更多的是一种人性;一种女人味,这种味道不女权,也没有不把自己当人看。我不用像对武元英那样仰视她,也不用像对绿珠那样俯视他。我觉得她很亲切。总之她让人平和、安静,就像圣母玛利亚。刘郁芳的女人味非常浓烈,她一开始就是孩子王。她因人道主义放走了傅青主,差点被父亲杀死,她没有反抗,可是放走了傅青主本身就是一种反抗,一种人道主义对暴力的反抗,正是这种反抗,促成了七剑下天山,促成了武力保卫的胜利。这使她第一次面对的死亡闪烁着人性的光芒。第二次面对死亡她反抗了,她拿起了刀,还误伤了人。她疯是因为她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为什么第一次不疯?或者是第二次她拿起了刀,与她内心深处的博爱、怜悯这些人文情怀产生激烈的冲突,她不能接受所以她疯了?我觉得是后者。爱情是最本真的人性,所以韩志邦用爱情拥抱刘郁芳时,那种人性的呼唤治好了刘的疯病。第一次面对死亡是因为孩子中有一个人出卖了他,检举出她放走了傅青主。可是当孩子们都排斥检举者时,刘郁芳却一直维护那小孩。刘郁芳是颇具人文精神的。可正是这个小孩,在刘第二次面对死亡时救了刘的命。刘是不是有点象卢雪松?人虽反偶,偶必不以为然,偶自有正道?这难道仅仅是因果报应?还是一种必然?
从人文精神来看,风火连城应该是刘郁芳的反面,可风火连城也是有人文精神的。他内心也痛苦,他说:“当年我们都是些孩子,如今都变成了吃人的野兽!”然后大笑。他在挖苦嘲笑他自己?没有人文精神,他不会如此痛苦地自嘲。相比之下,瓜哥洛才是一个纯粹的野兽,毫无人文精神。风火连城为什么能当瓜哥洛的老大?因为比瓜哥洛有人文精神?有人文精神才能当老大?也许是这样的,英美最讲人道主义,他们就是老大。基督教文化最讲人文精神,所以基督教文化成为世界主流。唐宋时中华文化最讲人文精神,所以中国是当时世界的老大。可是刘郁芳的人文精神有没有让她成为老大呢?
影片结尾,七剑将剑指向了皇帝,指向了政权。个人伦理要颠覆国家伦理。七剑武装造反去了。而刘郁芳又一次成了孩子王,教孩子读书。不知道这个在“暴动”与“平暴”中的幸存者会以怎样的伦理去教育孩子。反正刘不会煽动仇恨,而会像圣母一样对待孩子。刘的行为将深深影响孩子。她没有鼓动孩子用刀造反。可是不鼓动用刀造反,本身就是一种对革命的造反。她不光反了皇帝,也反了传统。真正与皇帝完全相反难道不是一种最为彻底的造反?国家培养出了风火连城,刘郁芳在培养有人文精神的人,有人文精神的人是什么人?是公民?经历了杀戮却自觉选择以读书的方式,她应该不是柔弱,是大智慧!卢雪松应该有大智慧吧。
那读书是什么?是一种妥协、屈服?还是一种比七剑更高层次的武装造反?难道说越有知识越反动?国家颁布禁武令是文明的,武力镇压是野蛮的。七剑武装造反是野蛮的,七剑只能对抗风火连城,无法对抗禁武令,马上能得天下,可马上不能治天下。他们并没有更文明的方式。可是孩子有,他们读书!孩子才是彻底解决禁武令的关键人物。国家与孩子,七剑与风火连城,构成了一套完整的对抗模式。而刘郁芳在这当中,是孩子们的老师,是孩子们避免成为风火连城的圣母。她拯救了孩子,包括那个一心想当剑客的孩子。谁敢说在“平暴”中劫后余生的刘郁芳不是老大?《七剑》在讲什么?讲应该怎样造反?
《七剑》讲的究竟是什么?以女权主义对抗男权主义?以自由伦理对抗国家伦理?以人权的正当性对抗政权的神圣性?以读书对抗不正义的法律?这不是都造反?徐克在讲造反???
三个女人,构成一条纬线,三个女人的命运构成三条经线。这不就是一个“王”字?不过是一个被打倒的“王”!徐克的确在讲造反。
唉!徐克呀!作人要厚道!!!
凡骨
于 三竿书斋
2005年8月7日
2007年12月29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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